聽完祝雨涵說的故事，楊帆露出笑容，淡淡的說：“張居正生活的年代，內閣首輔都是牛人啊。我在想，假如徐玠、高拱、張居正，這三位隨便哪個晚生個幾十年，還真的沒有努爾哈赤什麽事情了。”

祝雨涵聽了先是一楞，隨即忍不住撲哧一笑說：“聽個故事你都能跑題到萬裏之外，我還有什麽好說的。白擔心了！”

楊帆微微嘆息一聲說：“說一點情緒都沒有那是扯淡，不過就我個人而言，出了感情上的事情有點虧心，其他的我只求問心無愧。”

晚飯之後，楊帆洗澡之後在書房裏看文件，書房門輕輕推開，露出張思齊的笑容說：“祝姐問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楊帆看看天色已經黑了，笑著放下文件說：“也好，出去走走輕松一下，每日案牘勞形的，走動少了身體也差了。”

趁著夜色的掩護三人悄悄出了門，林志國和小何自然遠遠的跟在後面。海濱市的夜晚總是那麽熱鬧，道路兩旁的攤子生意紅火的很。

走了一段，前方道路邊看見正在拆遷的工地，大瓦數的燈泡照的一片如同白晝。楊帆本能的駐足在不遠處看了看，這一段舊城的拆遷看起來還是很順利的。具體的工程，並不是天美集團在做，按照協議天美還要等新的市政府建好了，才會動手開發老市政府那塊地。

這條路兩側屬於鬧市區，楊帆記得柳葉匯報過這個事情，這塊地當初還搞了一個拍賣儀式，只是楊帆沒有過問具體的內容罷了。

“轟”的一聲，一面墻壁在挖掘機的長臂下倒塌，卷起一陣煙塵。

“晚上了還施工，也不怕擾民。”並排而行的祝雨涵皺著眉頭說了一句，挽著祝雨涵手臂的張思齊笑著說：“擾民這種事情倒不算嚴重，我倒是擔心在拆遷的過程中，是否存在暴力拆遷的問題。”

楊帆同樣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楊帆想到的不僅僅是擾民的問題，而是整個海濱市房價居高不下的問題。

三人避開這段路，轉個彎繼續溜達。低頭沈思的楊帆吸引了兩個女人的註意力，張思齊笑著拿肘部輕輕的拱了一下楊帆問：“想啥呢，那麽投入？”

“我在想，海濱市的房價現在平均已經過萬了，這種現象實在是不正常啊。”

祝雨涵聽了立刻說：“房價高的問題，主要責任還是在政府。”

楊帆聽了頓了一下，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一指前方說：“前面有個茶攤子，過去坐一坐。”

市區沿河的椰子樹下，每到晚上很多這種茶攤，三人很容易便找到了位置坐下。遠遠綴在後面的林志國和小何也跟了上來，五個人叫了一壺茶，一邊喝茶一邊閑聊。吹著海風，喝茶聊天確實感覺挺愜意的，擡眼望河面上的大橋上彩燈絢爛，將水面照的五彩斑斕。

楊帆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摸出來看看號碼，打來電話的是李勝利。按下接聽，楊帆平靜的說：“是我？”電話裏李勝利急急忙忙的說：“楊書記，方才曹市長打來電話稱接到通知，颶風‘勞拉’後天早晨將在我市登陸。”

楊帆聽著嗖的一下站了起來說：“你通知曹穎元，我這就去市委。”

放下電話，楊帆回頭朝兩個女人抱歉的笑著說：“對不起，我要忙了。”

天涯省最常見的自然災害就是熱帶風暴，每年帶來的經濟損失都不容小覷。作為市委領導，這種危害巨大的天災面前，自然不敢輕視。

楊帆往市委趕的同時，省城市長何敬學的秘書剛放下電話，嘴巴裏不滿的嘀咕：“搞什麽嘛，匯報也生氣。”想到電話裏傳來的男女之間暧昧的聲音，秘書不禁嘿嘿一笑。領導身體不錯，正在忙的時候，確實不好打擾，等一會再匯報吧。

巧的是秘書的電話又響了，這一次是有人約他出去玩，結果匯報熱帶風暴來臨事情放腦後去了。

相似的事情也發生在十通市，市委書記黃道宏的秘書小謝，急匆匆的走近會所的包廂裏。黃道宏正在陪省交通廳廳下來視察工作的新任常務副廳長葛泉打麻將，小謝靠近了一陣低聲匯報時，葛廳長眉頭微微一皺說：“黃書記，打麻將要專心啊。”

十通市修路的配額問題，黃道宏還要靠葛泉幫忙多爭取一些，對於葛泉的態度自然和在乎。所以，秘書小謝剛說了有熱帶風暴來臨，黃道宏就不滿的說：“臺風每年都有，市政府那邊按常規準備就是了。”

黃道宏現在是一肩挑，還代理著市長的位置，正式氣勢十足的時候。秘書小謝點頭諾諾出去，然後打電話通知了主管副市長，這個事情也沒引起重視。

西海市接到通知後，市委市政府領導倒是高度重視，連夜召開了緊急會議。不過西海市有頭疼的地方，西海市經濟底子薄，城市背後山區而建，每年的臺風帶來大量雨水，都會給市區帶來一定程度的澇情。更頭疼的是，西海市這半年來，一直在大規模的搞舊城改造，到處都拆的亂七八糟的，很多地方下水道都需要疏通。重視歸重視，只是天涯省的人對於熱帶風暴，多少有點麻木的感覺。

海濱市委會議室，楊帆趕到的時候，其他常委已經都到齊了。這種會議，每年熱帶風暴來臨前都要開，大家也都習慣了，並不太當一回事。看見楊帆進來，叢麗麗、方圓、柳葉一起站了起來，藍和猶豫了一下也站了起來，其他人只是微微的欠身。

“楊書記來了。”參差不齊的問候聲響起，沒有了以往那麽整齊。這個變化的原因是什麽，楊帆非常之清楚，不過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的變化，依舊穩健的走到自己的主位上。

“人都到齊了麽？那就開會吧，先匯報一下氣象局發布的通知情況吧。”楊帆上來就談工作，倒是讓一些人心裏的一些想法落了空。有那麽幾個人，還是希望楊帆在開會之前，適當的顯示一下不滿的。

“根據省氣象局的通知，熱帶風暴‘勞拉’屬於強颶風，……”曹穎元拿出小本子來，有條不紊的慢慢轉達通知。

曹穎元通知完之後，楊帆立刻接過話說：“根據預報，這一次的‘勞拉’颶風危害不小。我們應該及時做好預防準備，市政府方便有什麽具體的布置沒有？”

曹穎元沒有說話，而是轉眼看看藍和，藍和站起來身來說：“海濱市在預防熱帶風災方面經驗豐富，根據預報的結果，我建議啟動預防緊急預案。首先盡快通知海上的漁船就近進港避風，其次全市各單位都要緊急行動起來，學校要在風暴來臨之前放假，環衛局要抓緊檢查各地的下水道疏通情況，……”

藍和的講話倒是非常的周全，可見在這個方面，海濱市應對的經驗之豐富，即便是常規的應對也顯得相當的成熟。

楊帆聽完藍和的講話，還是有點不滿。原因是預報中提到，這一次‘勞拉’颶風，其強度高達12級，屬於比較罕見的情況。

“我覺得，有必要補充幾點。”楊帆開口接過話後，嚴厲的目光先掃了一圈。所有人都為之微微的挺直了腰桿，盡管知道楊帆失去了進入省委常委的可能，但是積威太甚，市委常委內大部分還都是跟著楊帆的步伐的。

“第一，成立以我和曹穎元、吳地金同志為正副組長的臨時應急工作組，統一指揮這次防災救災工作，市委有關領導適當分工，都到第一線去協調指揮預防和搶險工作。第二，市政府方面各分管市長，明天必須把分管的口子都走一趟，檢查一下有沒有疏漏的地方。第三，公安、城管兩個部門，緊急抽到精兵強將，組成搶先小分隊，哪裏有閑情，第一時間就要給我趕過去。最後我強調一點，在抗擊天災的過程中，我們要把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要說我沒有提醒各位，下面各行局誰負責的口子出了人命，我先撤他的職，相應的市委領導也難辭其咎。”楊帆說到後來，語氣猛的為止一變，異常的嚴厲。

曹穎元聽到這裏，見所有人臉上不約而同的為之戚然，心裏一陣微微的翻騰，居然生出一種眾人屈服於楊帆淫威之下的感覺。想到下午從章宇寧那裏得來消息，省委趙書記對自己的寄望頗高的說法，曹穎元不禁心頭微微一熱，覺得自己有必要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

“常委會結束後，我會立刻召開市長辦公會議，緊急部署防災抗災工作。”曹穎元說這個話的時候，本能的偷偷看了楊帆一眼，心裏多少有點擔心楊帆對這個搶鏡頭的舉動有所反應。沒曾想楊帆只是微微的點頭，甚至還帶著一點讚許。失落之餘，曹穎元接著說：“鑒於時間比較緊，明天一早各位市長分別召開主管部門的領導會議，抓緊部署工作。”

會開到夜裏11點半才結束，所有市委常委都領到了各自的分工，回到家裏已經是12點，顯得有點疲憊的楊帆下車時看見屋裏還亮著燈光時，心頭不禁微微的一暖。

客廳裏張思齊在看肥皂劇，祝雨涵捧著一本書在看，兩人回來都沒有聊天的意思，而是安靜的各幹各的。隱約的聽見汽車聲音時，看似認真看電視的張思齊，猛的頭一擡朝窗子看過去，外頭燈光一閃的時候，張思齊已經站了起來。

祝雨涵也一樣，好像很專心的看書的樣子，聽見汽車的聲音書就放下了。張思齊臉上露出笑容去開門的時候，祝雨涵笑著說：“我去放熱水，工作辛苦了泡一泡好。”

門口的路燈在楊帆走進的瞬間啪嗒的亮起來，吱呀一聲大門打開，張思齊一如既往的笑著，伸手接過楊帆手裏的包。

楊帆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很不善於表達感情，此時此刻能做的只是輕輕的握著張思齊的手，放在臉上貼了一下。如果說，以前祝雨涵在楊帆心中的地位最重，那麽現在祝雨涵和張思齊的份量已經持平了。

張思齊微微的掙脫了一下未果，便隨楊帆去了。兩人就在門口站在，林志國停好車過來時，楊帆才朝張思齊微微一笑放開手。玄關處，祝雨涵正抱著雙臂，目光顯得有點覆雜的看著夫妻倆。楊帆朝祝雨涵報以一個微笑說：“姐，怎麽不早點休息。”

祝雨涵沒有正面回答，笑著說：“我放了熱水，你泡一下再睡覺會舒服點。”

楊帆看看張思齊，發現沒啥不良反應，笑著接過祝雨涵手上的睡衣往衛生間走去。祝雨涵等張思齊放好包，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等待的時候，挨著張思齊坐下低聲說：“照顧楊帆，今後主要靠你了。他最近不是很順，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該怎麽做了。”

張思齊淡淡的笑了笑，目光平視前方溫柔的輕聲說：“嫁給他是我自己的選擇，既然是自己的選擇，我就做好了以他為生活軸心的準備。他高興我就陪著高興，他不開心，我想辦法讓他開心，生活上的事情不會讓他操心，工作上的事情絕不給他帶來半點麻煩。”

張思齊平平淡淡的說著，一切顯得是那麽的理所當然。祝雨涵聽了不禁臉上閃過一道淡淡的苦澀，微微嘆息一聲說：“我不如你啊。”

張思齊微笑說：“姐，你其實做的也很多了，心裏沒必要有任何的不安。”

祝雨涵說：“看見楊帆的精神狀態和你的反應，我離開的時候就能完全放心了。”

常委會結束後，曹穎元的心情有點覆雜，會議上楊帆對於曹穎元顯示存在的發言，並沒有給與適當的表示。這非但沒有讓曹穎元有勝利的感覺，反而有點自己低了一品的味道。這事情越想曹穎元心理越不是滋味，沒來由的一聲長嘆。曹穎元把來到海濱市之後的事情聯系起來一想，覺得自己確實品位低了許多。從頭到尾，楊帆對於市政府這一塊，都沒有過分幹涉的意思，反倒是在具體的工作上，給與了足夠的支持。

從安居工程到足球隊再到最近的紅星廠的事情，只要是難題，楊帆都主動的接了過去。關鍵是接過去後，楊帆沒有站在前列接受光榮，只是等該做的都做好了，然後默默的退到幕後。曹穎元對此，心理雖然清楚，但是又顯得有點不忿。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雖然出彩的事情都沒落下曹穎元的份，但就在市民的口碑面前，曹穎元比起楊帆差了太多。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曹穎元心理一直沒辦法平衡。楊帆雖然什麽都不爭，但是想爭的話很輕松，這種不爭的態勢，反而讓曹穎元如鯁在喉。

人心都是不滿足的，曹穎元在嘆息之餘，不禁想到楊帆為啥這麽縱容自己。為什麽呢？當真是因為楊帆只是為了工作麽？這個理由明顯太勉強了。想來想去，曹穎元最後想到了女兒曹妮妮身上，覺得這也許才是楊帆對自己容忍的最大可能吧。

曹穎元的思緒被章宇寧的電話打斷了，眼看著已經到了市政府院子門口，曹穎元想了想還是按下了接聽。電話裏章宇寧低聲說：“曹市長，紅旗街那塊地的土體出讓金，可能要晚兩個月才能到賬。”

這個消息讓曹穎元心頭泛起一股厭惡，尤其是對比起楊帆來，曹穎元心頭更是一陣的煩躁。章宇寧到了海濱市之後主管的是金融這一塊，上任後章宇寧多次表示對城建工作的關心。曹穎元自然知道他惦記什麽，心裏雖然不快，但是本著能透過他靠攏趙越想心思，還是把從柳葉那裏抓過來的建委移交給了章宇寧。

這一期的舊城開發是從拍賣土地到拆遷開發，一切都是章宇寧在一手操持，曹穎元表示了足夠的信任，也確實三度面見趙越並一起吃飯。問題是，中標的開發商與章宇寧關系極好，土地出讓金這一塊只到了一千萬，連拆遷補助和安置都不夠，現在這個錢居然還要押後。

見曹穎元不做聲，章宇寧又接著說：“曹市長，輝煌集團的賀總，一直想找機會請您吃飯，您看哪天方便？”

這話裏的意思曹穎元聽著不禁一陣心頭發涼，飛快的一陣心頭轉念，連忙笑著說：“土地使用金的問題，你看著辦吧。吃飯的事情，有機會再說，眼下的關鍵任務是抗風防災。”

曹穎元匆匆的掛了電話，臉色一陣陰沈，剛才章宇寧擺明了是想拉自己下水。曹穎元雖然功利，權利欲頗重，但是這個人有一點好處，那就是不貪不撈錢。就拿曹妮妮出國的費用來說吧，也是曹穎元一家人的積蓄。

臥室裏床頭燈昏暗，坐在床頭的楊帆看著在梳妝臺前收拾的張思齊，表情平靜沈默。轉過身來的張思齊看見楊帆似乎在發呆，不由笑著挨著坐下，輕輕的推了一把楊帆說：“要不，今天晚上你去睡客房？”

楊帆正在想明天該怎麽安排呢，被推的驚了一下，聽清楚後不禁一臉苦笑說：“你啊，心口不一。”

張思齊微微一笑說：“現在比以前好多了，周穎不在，我獨霸你也有不少日子了。再說了，我今天不方便。”

楊帆絕不認為張思齊這是大度，只能說張思齊這是在試探自己。苦笑著一陣搖頭，楊帆往床上一倒說：“算了，明天起早有得忙，我睡了。”

張思齊猶豫了一下，站起低聲說：“那我去陪祝姐一起睡。”楊帆心頭微微一顫，轉過身去沒有說話。

風暴的預期在第二天一早又發生了變化，比原來提前了將近四個小時。這樣一來，時間就更緊了，必須在天黑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

風暴來臨的前一天，空氣異常的沈悶，天空中雖然看不見太陽，但是又悶又熱。一早起來，楊帆便在辦公室裏等著各方面傳來的消息，匯報電話一個接著一個。

楊帆的午飯都是在辦公室裏隨便吃了點快餐，天黑之前起風了，風雖然不大，但是雨下的很大。根據預報，還有八個小時“勞拉”颶風才從海濱市登陸。登陸的時間是半夜，這讓楊帆的心頭更加的不安。

走馬觀花一般四處檢查之後，章宇寧便回到辦公室，天黑前到海天酒店赴輝煌集團老總賀儀的約。賀儀也是江南省人，章宇寧的高中同學，章宇寧的表妹夫。因為這個關系，章宇寧在上任副市長後，賀儀找到章宇寧，希望能找點活幹。兩人既是同學，又是表姻親，如此靠得住的關系，章宇寧自然要伸手“幫忙”一下。

章宇寧剛剛離開辦公室，身後的電話急促的響了起來，正在關門的秘書劉平還提醒了一句：“章市長，電話。”

章宇寧眉毛微微一皺說：“都什麽時候了。”話雖如此，章宇寧還是回去接了電話，打來電話的是羊馬鎮的鎮長陳冬。

“章市長，龍眼溝的安置點恐怕不安全啊，那地方靠著閃，萬一山洪下來，麻煩就大了。”陳東說的急促，章宇寧心裏著急赴約呢，聽不是很清楚，本能的怒斥：“這點小事你解決不了，要你們鎮黨委幹啥？我還要到其他地方視察，你趕緊想辦法解決問題。”

說著章宇寧咣當一聲掛了電話，這一頭的陳冬氣的直跺腳。龍眼溝的安置點蓋了一些安置房，讓那些從紅旗街拆遷出來的部分群眾暫時居住。這個事情，當初是章宇寧安排的，陳冬自然要找章宇寧匯報。沒曾想，領導聲音就是大，一句話把陳冬給噎的半死。

“奶奶的，你不管，我找能管的人。”陳冬放下電話，惡狠狠的喊了一聲。拿起電話飛快的撥了叢麗麗的辦公室電話，陳冬的靠叢麗麗的關系上來的，關鍵時刻自然找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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